這個要求令賓客再度嘩然。

“這位穆小姐真是糾纏不清！認個錯不就完了麽！”

“就是！越鬧越大，對她有什麽好處啊！”

“姐姐，你這樣說，難道是覺得妹妹與鑒賞師有勾結不成。”韓雨曦的眼淚說來就來，委屈巴巴的腔調一開口，眼眶裏就籠上了薄薄的水霧，“不過是一幅畫，姐姐說右邊那副是真的，那就是真的好了！”

好一個“那就是真的好了”！倒顯得她韓雨曦大度讓人，而穆青菱不識好歹了！

“你看看人家韓小姐！何等的胸襟氣度！”

“就是，韓小姐是真的肚子裏有學問，才不在意這些虛名的！”

“還鑒定什麽！”林仁孝跳起來叫嚷，“再鑒定一百次也是這個結果！穆青菱，你就不要死鴨子嘴硬了！”

眼看爭議之聲又將壓不住了，梁明澤拍著桌子道，“不要吵了！你們不要吵了！”

可是林仁孝帶著小廝在下頭吵嚷，人多嘴雜，一時竟沒有人聽見他的話。

“在七皇子府上喧賓奪主，是藐視皇家之罪。”

席間有一道清冷低沈的聲音響起，原來是那一直閑閑坐著的完顏銘開了口。

這話剛才梁明澤已經說過了一遍，只是收效甚微。而完顏銘這道聲音雖然不大，聽起來卻不怒自威，直鉆進每一個人的耳朵裏，莫名有著令人安靜下來，聽他說話的力量。

大殿上頓時鴉雀無聲。

“是是是！完顏說的對！”梁明澤趕忙幫腔，“再吵嚷不休，本皇子可要治罪了！”

“你敢不敢這樣驗？！”完顏銘冷冷看了那鑒賞師一眼，喝問他。

那眼神竟令肥碩鑒賞師有些心悸了。他怎麽敢答應？

安老爺子的畫流傳於世的原本就甚少，他根本辨別不出真假。不過是聽從林仁孝的安排，假作鑒別，公布個讓穆青菱出醜的結果罷了！

這兩幅畫原本就極為想象，裝裱畫軸處處相同。如果換了個次序，分不清左右，他如何還能鑒別出跟剛才一樣的結果來？

那不是北齊的質子，完顏銘嗎？在座的小姐們雖然不敢說話，心中卻驚訝不已。

平時不見這位完顏公子發言，沒想到今日說話竟然有這樣的氣勢，輕輕一句話就掌控了局面。看起來連七皇子都頗信服他。要是這樣的俊美公子能當眾維護自己……

只是這樣想著，小姐們就心動不已，紛紛紅了臉。

穆青菱向完顏銘投了個讚許的眼神。卻見完顏銘取出塊玉佩，指間微微發力，那玉佩已經斷成完全相同的兩截，擺在桌上。

他又從袖筒中拔出了匕首，令鑒賞師嚇得後退了幾步。林仁孝知道這位質子下手狠辣非常，也嚇了一跳，又安撫自己：完顏銘總不至於在正殿上動手。

完顏銘一手扶住玉佩，另一只手的兩指執著刀尖，好像是在玉佩上刻著什麽字。

匕首行走如行雲流水，金玉之質在完顏銘手下，竟沒產生絲毫阻力。這字刻得比在紙上寫字還流暢，只須臾之間，他便把匕首放在了桌上，輕輕撣了撣玉面，拂去了玉屑。又把玉佩遞給身邊隨從，交待了句什麽。

“我家公子在玉佩上做了標記！”完顏銘的屬下亮出玉佩來，“系在畫卷上，當做分辨，這就按穆小姐的主意來交換畫卷次序，再行辨別吧！”

眾人看那兩塊玉佩，當即有些含笑。

只見玉佩亮出來的那面，右邊一塊筆走龍蛇，下筆精細，刻了一個“菱”字，顯然是標記穆青菱帶來的畫軸所用了。而另一塊卻敷衍不已，只刻了個“二”在上頭，表示這是韓家的二小姐。

這般親疏有別，真是令人忍俊不禁。沒想到完顏公子功夫精湛，高深莫測，卻會為了這穆小姐如此孩子般置氣的。

“小姐，完顏公子動作真快！”錦溪也捂著嘴笑了，“你剛說要換次序，他就把標記都做好了。還做得這麽……”

韓雨曦在大庭廣眾之下受此羞辱，心中越發記恨穆青菱。再看看那人中龍鳳一般的完顏銘，不由得心中委屈，咬了咬下唇：在你心裏，我就那麽比不上她？我頂著穿越女的光環，明明這些東西都該是我的！好你個穆青菱，下手可真快啊。

而完顏銘的屬下已經得了七皇子允許，將兩截玉佩系在了畫軸上。走進了內堂，交換了一番次序，才走出來。

“還請這位鑒賞師為大家分辨，”那屬下把畫卷亮出來，從這個角度只看得見畫幅和玉佩的背面。他笑著逼視鑒賞師，“現在哪幅是真的，那幅是假的？”

肥碩鑒賞師冷汗直流。

“這……這……”鑒賞師瞠目結舌，說不出話來了。嚇得噗通一聲跪了下來，

“哈哈！”七皇子拍案笑道，“剛才你那麽快就說出了真假，這會怎麽支支吾吾，不敢說話了？”

“不知這位鑒賞師方才是憑借什麽來斷定的真偽！”穆青菱厲聲指責。

林仁孝也有些慌亂，生怕這鑒賞師供出他來。賓客們也察覺出了其中還有隱情，畫作的真偽或許真的還未分明。

這位穆小姐再三要求鑒定，如此有信心，難道真的錯怪了她？

“小人……”鑒賞師擦著冷汗，“小人無能……分辨不出真偽了……”

鑒賞師終於說了實話。那麽這真畫假畫，到底如何呢？

“我來幫你看！”有一道聲音從殿外響起，門外有兩個人走了進來。

跳脫歡快，滿面含笑，著紅衣的那個正是風姿。而面若冰霜，著白衣的那個，正是完顏銘那個從未開過口的朋友！

而這句話正是出自那白衣男子之口。

“你？你有什麽能耐？也敢來鑒定這畫？”林仁孝又在找茬。

“他當然有能耐！”風姿瞥了林仁孝一眼，“你可知道他的名字？他就是大齊第一鑒寶師，葉寒！”

葉寒！

這個名字一叫出來，登時滿座驚嘆。

他就是那個天才鑒定師葉寒？只聽說過這葉寒，見聞之廣，學識之淵博，為世人所罕見。他說的話，被古董收藏者奉為圭臬，他鑒定過的東西，身價更是陡然上漲。今天有他在，這畫的真假便可分明了！

“完顏，我們來晚了！”風姿坐到完顏銘身邊，“險些錯過了好戲！”

原來完顏銘剛才派人出去，正是去尋這兩人。

穆青菱也心下訝異，沒想到這從未出聲的人竟是這樣的身份。他若把姓名張揚開來，一定有不少人趕著奉承的。而葉寒來得低調，卻越發顯出他喜好清凈、孤高自傲的性子。

穆青菱深深往完顏銘那邊看了一眼。葉寒突然相助，必然是得了完顏銘的示意。沒想到這樣的人也會為完顏銘所用，完顏銘此人勢力必定非凡。

葉寒那邊已經開始了點評：“這幅畫筆觸滯澀，得其形而未得其神，右下角這方紅印，仔細看來，竟然能看到魚形花押的眼睛。而安老先生作魚紋花押，卻是從來不點睛的！”

“反觀令一幅畫，留白自然，下筆流暢，意境空靈，正是河澤清明圖真跡！”葉寒指著那屬下手中的另一幅畫道。

葉寒言之有物，又聲名顯赫，信譽非凡，他說的話當然令人信服。

拿著畫的屬下忙把鑒定結果為真的那副所綁著的玉佩翻轉過來，亮給眾人看。

玉佩上頭赫然一個“菱”字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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